晚飯過後，裴薇仍舊拿著拼圖，似乎很有趣的樣子。

賴永琴在一旁望著孫女，時不時還指導兩下。

趁裴遠沒出去嗨皮，方灼華坐下，打算和他們商量點事。

“媽，這個月掙了兩萬多，我想去買新機器，買那種可以自動結繩的，以後就不用手動擰臘腸和紮線了。”

賴永琴聽著倒是方便，只問，“多少錢？”

“至少兩萬。”

“什麽？”裴遠玩著手機，突然擡頭，不可置信，“兩萬塊？”

賴永琴這邊也肉眼可見的變了臉，“現在這樣不是很好麽？你換個機器又把賺得本都搭進去了，你這樣什麽時候能攢下來錢？”

“就是啊，方灼華，你腦子沒病吧？這個月確實比上個月掙得多，甚至翻了一倍，但是你也不能拿著錢亂做買賣，我們家都已經入不敷出了，你還想大手筆換新機器，搞什麽啊？日子還過不過了？”裴遠是相當不能理解。

方灼華同樣不能認可他的想法，“首先，馬上進入臘腸旺季，需求只會越來越大，我不想錯過每一個掙錢的機會。其次，只有提高效率，才能掙更多的錢。最後，這個機器我一定要買！”

“小藍施！”

賴永琴一下子拉大嗓門，嚇得裴薇剛拼好的拼圖都散開了。

有小半個月沒聽見賴永琴這麽叫她了，方灼華甚是想念，她一開始也沒打算說服這娘倆，只是認為從這段時間的相處上來看，他們還是認可這個家的，所以她希望這個決策可以商量著來。

既然沒得商量，那方灼華也無話可說。

賴永琴擰眉，破口大罵，“好不容易賺的錢，你就這樣大手大腳花出去，你自己算算，劃算嗎？要我說，你有那換機器的心，還不如趕緊生個二胎。”

生二胎？方灼華冷笑，看來方麗華說得也不錯，婆婆是想要個大胖孫子。

她也很堅定，“媽，我沒有這個打算，我只想把咱家的臘腸生意做好，它有很大的潛力可以挖掘，我不想在其他事情上分心。”

“呵，我們這種小本生意，難道還能發揚光大？你瞅瞅這破山鎮還有幾個人呀？你做夢呢吧！”賴永琴簡直不敢相信，臘腸還能做出花來？

裴遠收起手機，嚴肅起來，“方灼華，你真以為你做的臘腸好吃到全世界都喜歡？不自量力！這簡直是我這輩子聽見最大的笑話。”

方灼華同樣沈下臉，這也是她波瀾不驚的情緒第一次劇烈起伏，“請尊重我的事業。”

裴遠直接大笑，“笑死個人了，一個破臘腸，你還當成寶了？臘腸是你的財神爺嗎？笑死我了，還事業？請問你繳納五險一金了麽？請問這東西你能指望一輩子嗎？咱就是掙快錢的生意，別整那麽高大上，你不配！”

“還事業？”賴永琴跟著譏笑，“別搞得像你那文縐縐的老爸一樣，過好現在不就行了嗎？難不成你還要跟我這個老太婆談理想談抱負？女人就該相夫教子，不然都是扯淡！”

“三觀不同，眼界不同，格局不同，談什麽生活？”方灼華冷冷的說，這一次她也沒心情讓薇薇離開，她現在挺難過的。

為無知也好，為怯懦也罷，總之，無法交流。

賴永琴那張嘴，像個激光槍，沒個停歇，“陳萍家那姑娘，不也出省讀書見過世面了，但人家還不是照樣縮在我們這種山哢哢裏面，不找工作不找對象，這就是你說的眼界和格局？”

方灼華萬萬沒想到，賴永琴竟然還拉踩？

“跟陳姐女兒有什麽關系？不懂就不要瞎說，反正這機器我買定了。”

謔！長脾氣了！賴永琴怒發沖冠，她當初就不該給姓方的好臉色看，現在都要踩到她頭上了。

“小藍施，我警告你，你要收敢買，離婚！”

又特麽是離婚警告！

有完沒完！

方灼華直截了當告訴他們，“離婚當然沒問題，請立馬從這棟房子裏滾出去！這是我的房子，寫了我的名字！”

“攤位我也可以不要，我就在你們家旁邊擺一個，專門搶你們生意！”

“你你你！”賴永琴蘋果肌抽搐好幾秒，楞是說不出一句話。

這二層小樓是當初方灼華舅舅的遺產，舅舅無妻無女，在市裏郊區有塊田地，他就以種地為生，後來國家修鐵路占用了他的地皮，政府補貼了將近一百來萬。

舅舅愛抽煙愛喝酒，得了肝癌，發現時已經晚期，當時原身還在讀大學，幸好趕上了舅舅的最後一面。

舅舅臨終前，把遺產交給了兩個外甥女，一人一半，算是兩個孩子將來的嫁妝。

原身訂婚後，就用五十萬在這裏蓋了一棟二層小樓，當作和裴遠的新房。

“方灼華，你不要太過分了，當著孩子面兒說什麽離不離婚的話。”裴遠這時候知道心疼孩子了。

“那是你媽提的，關我屁事。”方灼華狠狠瞪回去，“離不離婚，你們自己掂量，你們要是問我，那我鐵定是離。”

說完，她轉身就上樓了，誰還有心情跟他們理論和帶孩子。

裴薇察覺到情況不對，急忙收拾拼圖，匆匆跟上媽媽的步伐。

雖然媽媽以前很兇，但是最近一個半月對她相當溫和，在這樣不知所措的局面下，她還是毅然決然選擇跟上媽媽的步伐。

跟著媽媽有飯吃！

第二天，方灼華起了個大早，給陳姐打了個電話，兩人坐客車去縣裏買機器去了。

陳姐見多識廣，還會砍價，方灼華怕應付不來，喊上陳姐作伴。

賣機器的工廠，種類繁多，方灼華看得眼花繚亂，但礙於金錢有限，只能買價位最低的那一款，價位高有高的好處，但這款也比自家以前那臺要好得多。

買好後，廠家開著車給送回去，方灼華和陳姐坐在車後座，老板和陳姐高談闊論，一路上也不算沈悶。

新機器拉回攤位，立馬在農貿市場引起不小的轟動，裏面的人湊到一窩，外面的人全跟進來看熱鬧。

“哎喲，小方，買新機器了？看來你家臘腸生意很掙錢啊。”對面快餐店的高老板笑著說。高老板是個厚道人，實誠，當初還跟方灼華虛心求教粉蒸排骨的秘訣來著。

方灼華謙虛地擺擺手，“哪有哪有，只是回了本。”

山鎮不大，這點芝麻小事早就傳開了。

裴遠眼巴巴瞅著人家送機器進來，還要給讓路，“方灼華，你真買啊？”

方灼華狠狠白他一眼，跟個沒事人一樣，理都懶得搭理他。

他活像個跟屁蟲，怨天尤人道，“方灼華，你買這個，那原先那個怎麽辦？就這麽擱著？”

“你沒聽過回收這個詞嗎？”方灼華瞪著他，“舊的給他們回收，抵掉一部分折扣。”

“那這能抵多少？”

“一千五百八。”

“才一千五百八！”裴遠肺都氣炸了，“勞資當初買的時候都要八千多，你一千多就給抵出去了！”

看熱鬧的高老板被逗樂了，“裴遠，你說你，討這麽個能幹的媳婦，你還嫌這嫌那？我看你沒福氣喲。”

裴遠氣到鼻孔全是惡氣，“這福氣給你要不要？”

高老板笑得更歡實，“我是女的我咋要？”

“散了散了！該幹什麽幹什麽！”裴遠哄開人群，等送機器的人走了，他才找方灼華理論。

“方灼華，我媽被你氣走了，坐今早班車回去的，你就說怎麽辦吧？”

這還能怎麽辦？方灼華沖著他輕哼，“那太好啦，再也不用看她臉色過日子了，她老人家年紀大了，就該回城裏享清福，別成天沒事找事。”

“方灼華！”裴遠指著她的手指都在發抖，“我以為你一口一個媽，是想通了想明白了，沒想到竟然是惺惺作態，真惡心！”

“呵呵，我這叫惡心？”方灼華擡水清洗新機器，“我當初將心比心，可你媽呢？一口一個小藍施，這嘴不知道積德？”

“你……你別在我這陰陽怪氣的？有本事你沖著我媽說去呀！”

“那你媽也不在呀？這麽跟你說吧，裴遠，以前叫你媽一聲媽，是我對她老人家最基本的尊敬，可我並沒有換來她的真情，那你就沒必要道德綁架我。”

方灼華讓陳姐去買點肉來試試新機器，然後才繼續道：“還有，你媽走跟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？她就是純粹覺得理虧，沒臉跟我扯犢子而已，依她的性格，要是良心過得去，她絕對昨晚就把我的房子掀翻了，不可能一聲不吭就走。”

“方灼華，你真是變了，膽子越來越大了……”

方灼華用最輕柔的聲音說最狠的話，“夠了，閉嘴吧，我不想聽你廢話。你要是覺得委屈，趕緊滾，滾回你家市裏嗶嗶去。”

“……”裴遠突然像個啞炮，再也炸不起來。

方灼華看他一楞一楞杵在原地，不耐煩的說，“要是沒有任何意見，就該幹什麽幹什麽，這家裏還能有你一口糧！”

“那個……我媽走了，人手不夠怎麽辦？”

三個人，面對接下來一個月的臘腸旺季，確實是個難題，方灼華想了想，裴遠總算有個有用的意見了。

“再請個人不就行了。”

“還請？”裴遠咂咂嘴，“請誰啊？在這麽短時間內上哪找人去？”

有了！方灼華立馬想到這麽一個人，請了她，以後薇薇也有玩伴了。

“請林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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